早上一醒來，夏芊芊就去找陌奈, 敲他的門。

陌奈都還沒有起來, 被夏芊芊吵得頭大：“小芊，你是不是來告訴我你想通了, 要跟我去宮裏接受封後？”

“你起來我就告訴你。”夏芊芊說道。

“好，不許耍賴！”陌奈快速地披衣起床, 過來開門。

“陌奈，今天可以說言芷的事了嗎？”夏芊芊開門見山道。

“你這腦袋瓜子, 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呢？”陌奈摸了一把夏芊芊的頭, 繼續說道, “本王讓你考慮封後的事，你火急火燎趕來非要跟我扯言芷。”

“也罷, 我今天就跟你說了吧，”陌奈說著, 把夏芊芊請進屋, 搬了張凳子讓她坐下, “故事很老套, 四百多年前，在地表, 一只狐妖愛上一個鄭家的書生，兩情相悅，於是狐妖隱瞞身份嫁到了鄭家。不久，他們生下一個兒子，取名鄭言芷。由於鄭言芷半人半妖, 生下來身體極其羸弱，就是個病秧子。不過，這病秧子在父母的悉心照料下，竟也活到了十八歲。這天，來了個半仙，給鄭言芷算了一卦，卦象上說，鄭言芷很快便有一劫，估計活不過二十。鄭言芷的父母聽了這話，自然心急如焚，問半仙如何化解。半仙掐指一算，說河西夏氏家有一女，年齡十六，八字與鄭言芷相符，可娶來沖喜，但有個條件，這鄭言芷必得在新婚之夜出家為道，才能度過劫難。於是，鄭家托媒人去夏家提親，並送去大把賀禮。那時候，地表人都是盲婚啞嫁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，男女雙方都沒見過面，夏家心知鄭家是官宦之後，就很快答應了這門親事，把女兒嫁到了鄭家。於是，一切按計劃進行，新婚之夜，夏家女兒的紅蓋頭蓋了一夜，第二天起來不見了新郎，桌上放著一封信，讓她好好孝敬公婆……”

“這也沒什麽吧。”夏芊芊插嘴道，“連紅蓋頭都沒有掀開，反正也沒有感情可言。”

“這倒也不算什麽，問題是，後來有一天，這個狐妖婆婆一不小心現了真身，正好讓夏家女兒撞見，這夏家女兒怕得要命，可又不敢回家，怕殃及娘家，她也不敢逃走，更不敢同外人說，只得戰戰兢兢繼續服侍公婆。每到晚上，她就會連連噩夢，夢見婆婆張著血盆大口來吃她。就這樣熬了四年，她已瘦成皮包骨，小咳一聲就能咳出血來。而這個鄭言芷，卻一直不見蹤影……”

“那是不是因為修道那邊有規定，不能隨便離開門派。”夏芊芊又插嘴道。

“並不，當時鄭言芷修道滿三年就能出山。”陌奈接著說道，“但鄭言芷沒有出山，也從未回去看一眼家人。後來，鄭言芷的父親重病，他母親為了救他父親，便將內丹餵給了他父親，母親於是很快暴斃，而他的父親因承受不起妖丹的反噬，也一並歸西了。夏家姑娘給鄭言芷寫了一封信，告知這一變故，之後擔心鄭言芷責怪她照顧公婆不周，一半也可能恐懼與半妖的鄭言芷相對，就一氣之下上吊自殺了。”

說到這裏，陌奈嘆了口氣。夏芊芊也跟著嘆了口氣。

一會，夏芊芊發現了一個問題，於是問陌奈：“你怎麽知道這麽多？在這個故事中，你扮演的是什麽角色啊？”

“我嘛，”陌奈說道，“我差不多是這夏家姑娘的一位朋友。”

“什麽樣的朋友？”夏芊芊又問。

“就是替她抱不平那種朋友吧！”陌奈說道。

“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？”

“在京城……”陌奈於是將當時的場景重溫了一遍。

“她喜歡你，你也喜歡她？”夏芊芊說著，臉色變了一變。

陌奈沒有回答。

夏芊芊站起身，著急搖了搖陌奈手臂：“是不是嘛？”

“我也說不清楚。”陌奈想了想，又說道，“她送過我一件衣裳。”

“什麽衣裳啊？定情信物？”夏芊芊酸溜溜問道。

“我沒問過她。”陌奈說道。

“那你有沒有想過要把她帶走？”夏芊芊又問。

“可能有想過，不過，她都沒法接受她的狐妖婆婆，難道就有法子接受我？”陌奈無奈說道。

夏芊芊冷哼一聲：“哼，陌奈，你怎麽是這種人！”

說罷，夏芊芊狠狠推了一把陌奈，摔門而去。

陌奈追上去，說道：“小芊啊小芊，原來你不僅可以胡亂吃婭寧的醋，還熱衷於吃一個死人的醋，即便如此，你都不能幹幹脆脆地答應我封後一事，你就是這麽口是心非的人嗎？”

“我懶得理你！”夏芊芊回答。

“可這夏家姑娘其實就是你啊！”陌奈說道。

“你騙誰呢？四百年前我都還沒有出生。”夏芊芊說道。

“可就是這麽巧，她跟你變小的時候長得特別像，而且名字也像，你叫夏芊芊，她叫夏倩倩。最主要是，你、我，還有言芷，我們又相遇了。”陌奈說道。

“我不想聽你在這胡謅，除非你拿出證據來。”夏芊芊最後說道。

陌奈想了想，說道：“那可能要去找言芷，讓他拿出那把封存記憶的記憶之鑰，看看能不能讓你產生記憶共鳴。他那把記憶之鑰封存了我們當年的大部分記憶，因為我們都不想想起。只是由於時間久遠，我們的功力又日漸增強，這才慢慢又重拾了些許記憶。”

陌奈帶著夏芊芊再次找到言芷，聽他道明來意後，言芷說道：“反正遲早會有這麽一天的，我也不介意讓夏芊芊了解真相，而且我其實也特別想知道她到底和夏倩倩有沒有關系。”

說罷，言芷從懷中拿出一串鑰匙來，將其中一片薄而透明的取下，放在桌子上。

“來吧！”言芷說著，讓夏芊芊握住陌奈手腕，陌奈握住他手腕，他又握住夏芊芊手腕，形成一個三角形，將記憶之鑰圍在中間，開始閉目冥想。

時間是四百多年前，地點是京城，一切都如陌奈所說，只是呈現出更直白的畫面。剛開始，夏芊芊就像看別人的故事，但隨著畫面深入，她意識到自己果然就是這夏家姑娘，有著她的感同身受。她在其間痛苦、絕望、掙紮，最後悲傷死去。為了給夏倩倩討說法，陌奈也是一次次拿著她的畫像與言芷對決，又一次次憤然離去。

這場面太淒苦，讓夏芊芊無法接受，她掙紮著就像擺脫噩夢一樣，甚至激發了體內海魄珠的能量，這才退了出來。

“請允許我解釋一下，我並非無情的人，”言芷很認真地說道，“我當初沒有掀開新娘的蓋頭，是因為我害怕一旦掀開，就沒法再行離開。後來我沒有回去，也是擔心這件事。更主要是，我害怕自己半妖的身份無法被她接受。”

“但不管怎麽說，你做的這些都足以證明你的斑斑劣跡。”陌奈說道。

言芷突然想起了什麽，對陌奈說道：“夏倩倩不是這麽死的，這一定是你的潛意識壓制了我們的記憶，讓它沒能真實地呈現出來。”

夏芊芊義憤填膺說道：“無論她是怎麽死的，都不能改變我對你的看法，鄭言芷，你就是個混蛋！”

“芊芊你別激動，我會證明這不是真的。”言芷說完，轉身跑出了樂器行。

夜半，夏芊芊睡得正香，朦朧之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她耳畔響起：“芊芊，我已經問過當年我母親的狐族侍女，你不是這麽死的，你是被獵妖師當作狐妖殺死的，陌奈並不在場，他一直以為是我逼死了你。我當時便發誓，如果你有來世，我一定用盡所有氣力來保護你，用盡所有溫柔來補償你。同時，為給你報仇，我破了戒拼了命要把獵妖師趕盡殺絕，於是掀起一場血雨腥風。”

“那時候，為了從陌奈那兒獲取你的消息，我為他彈過無數次箜篌，作為交易，他給了我幾次你的畫像，從胖到瘦都有，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關於你的故事。而每一次，我們倆都是以拌嘴或者大打出手而收場。你活著的時候如此，你死之後，就更是變本加厲。”

“再後來，我被仇家追得無處可逃，再加之陌奈承擔了更多關於你的記憶，我也想找到他，就追蹤他的影跡來到了這片地心大陸。而且多虧了老天垂憐，讓我再次在這兒遇見你，既然這樣，那麽，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吧，讓我可以好好補償你。”

說完這句，夏芊芊醒了過來。房中除了她自己，已空無一人。

夏芊芊一覺醒來，發現外面正下著雨。她簡單洗漱了一下，換了身鵝黃繡著彼岸花的衣裙，梳了個丸子頭，便穿過偏廳來到廊下。

在這兒，她發現柱子邊蹲著一個人。

“言……言芷。”夏芊芊驚奇地說道。

“芊芊你醒了？我昨晚同你說的話，你都聽到了嗎？”言芷說道，“實在不好意思，我著急跟你說這些，所以未經允許運術進了你的房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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